第二节 为侵略扩张服务的
　　　　　　　　　　　　沙俄对华外交

　　沙俄政府一方面疯狂推行武力扩张政策，不断地侵
占中国领土，另一方面还使用外交手段，多次向北京派遣
使团，力图通过这一途径在中国广泛地搜集情报，伸展政
治、经济势力，开辟商品市场，甚至狂妄地要求清政府"臣
属"沙俄，蓄谋把全中国变为沙皇俄国的殖民地。

　　有些历史书中记载，沙俄政府早在一五六七年即曾
派哥萨克头目伊万.彼特罗夫和布尔纳什.雅勒切夫二
人出使北京，据称这是沙俄首次向中国派出的外交使
团。[1] 但是后来的研究证明，历史上不曾有过这样一个外
___________
[1] 卡拉姆津的《俄罗斯国家史》和葛斯顿.加恩的《早期中俄关系
史》等书均持此说。

第139页
交使团。[1]

　　沙皇政府向北京派出的第一个外交使团，是一六一
八年(明万历四十六年)的裴特林使团。早在一六一六
年，沙皇政府曾派遣图敏涅茨潜赴喀尔喀蒙古西部的科
布多地区进行阴谋活动(详见第四章)，后者在科布多期
间，曾听到关于中国内地情况的种种传闻，他回到俄国后
在报告书中写道：北京城的规模是"如此宏伟，骑马绕城
走一圈也需要十天时间"。又说，中国盛产黄金、白银、生
丝、绸缎、天鹅绒、小麦、大麦、燕麦、小米等等，应有尽
有。[2] 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激起了俄国政府的贪欲，一六
一八年，沙皇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一六一三--一
六四五年)为了获得关于中国内地情况的详细材料，决定
派裴特林出使北京。五月中旬使团从托博尔斯克出发，
经喀尔喀蒙古、归化城(今呼和浩特)、张家口和宣化等
地，于同年九月到达北京。鉴于沙俄一再觊觎我国西部
___________
[1] 早在一八八二年，特鲁塞维奇在《俄中通使与通商关系》一书中，
即已对俄国曾否派出过这样一个使团提出怀疑，见该书一八八二年莫斯科
版第2页。一九二五年巴托尔德在《欧洲和俄国的东方研究史》中明确指
出，一五六七年俄国根本不曾向北京派遣任何使团，见该书一九二五年列
宁格勒版第187页。彼特罗夫虽然历史上确有其人，但从未到过北京。所
谓彼特罗夫的出使报告，内容与一六一八--一六二○ 年裴特林使团的报
告完全相同；其中谈到的旅途见闻，与十七世纪初的实况恰恰相符，而不符
合十六世纪六十年代的历史情况。因此，这份据称是一五六七年彼特罗夫
等所写的出使报告，实际上是张冠李戴，把人名和年代都弄错了。还应该着
重指出：关于所谓彼特罗夫出使北京一事，中国历史文献中从无任何记载。
[2] 曼考尔：《俄国与中国：1728年以前的外交关系》，1971年美国哈
佛大学出版，第40页。

第140页
地区，明朝政府对裴特林一行不能不有所警惕；[1] 尽管如
此，他们在北京还是受到了适当的礼遇，万历帝(一五七
三--一六一九年)并给予国书，指出："尔为大国，而中
国亦不小也"，[2] 建议两国平等往来。一六一九年春，裴
特林等回到俄国。使团在出使中国期间搜集了地理、物
产、交通、军事等各方面的情报，为沙俄进一步侵华准备
了条件。俄国政府对裴特林使团的"收获"极为满意，并
指示西伯利亚殖民当局进一步搜集有关中国的各项情
报。

　　裴特林使华以后，莫斯科同北京的外交接触中断了
三十多年。在此期间，衰朽的明朝封建政权在农民起义
打击下日趋崩溃，一六四四年清军乘机入关，建立起统治
全国的清朝中央政权。同一时期，西伯利亚的沙俄殖民
势力继续向东推进，并趁清军南下之机武装侵入黑龙江
流域，野蛮地蹂躏中国领土，使中俄矛盾空前激化，终于
在一六五二年导致两国武装部队的直接冲突--乌札拉
村之战。

　　在这种形势下，沙俄政府一面顽固地坚持武力侵略
方针，继续向黑龙江增派兵力，运送枪炮弹药；一面决定
向清政府派出外交使团，妄图用伪善的"友好"姿态粉饰
___________
[1] 谢宾科夫：《十七世纪的俄中关系》，1960年莫斯科出版，第119
页。
[2] 张星朗：《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2册，1930年北平出版，第526
页。

第141页
其武力侵略行动，欺骗、麻痹清政府，并进一步搜集情报
和获取通商利益。一六五三年，雅库次克沙俄殖民当局
派军役人员阿芬纳西耶夫等前往北京，因在喀尔喀遇阻，
被迫折回。[1] 一六五四年二月，沙皇阿列克塞.米哈伊洛
维奇亲自指派费多尔.伊萨科维奇.巴依科夫出使中
国。按照俄国政府给他的训令，此行主要任务是：一、转
达沙皇同中国"友好相处"的愿望；二、探听清政府对俄方
针和通使、通商的可能性；三、详细调查中国的商品、物
产、交通、军备、财政、人口、城市等等。[2] 阿列克塞.米哈
伊洛维奇并有致中国皇帝的国书一件，首先吹嘘俄国如
何强大，邻邦如何畏服，甚至伪造家谱自称是"统治全世
界的奥古斯都.恺撒"的嫡系子孙，俨然以罗马帝国侵略
扩张事业的继承者自居。接着，阿列克塞.米哈伊洛维
奇大谈其对华"亲善"，再三表示愿同中国"建立友好关
系"。[3] 显而易见，如果他果真具有这种诚意，那就应该切
实保证停止对我国黑龙江地区的野蛮侵略，因为这个问
题正是妨碍中俄之间建立正常国家关系的症结所在。但
国书中对于这一重大的原则问题竟然装聋作哑，故意回
避；在俄国政府给巴依科夫的训令中，也没有提到黑龙江
________
[1] 谢宾科夫：《十七世纪的俄中关系》，第132页。
[2] 齐赫文斯基主编：《十七世纪俄中关系文件集》，第1卷，第152-
165页；班蒂什-卡缅斯基：《1619-1792年俄中外交资料汇编》，1882年喀山
出版，第9页。
[3] 齐赫文斯基主编：《十七世纪俄中关系文件集》，第1卷，第165-
168页。

第142页
问题。这就清清楚楚地表明，他们高唱入云的所谓"亲
善"和"友谊"是假，推行武力侵略是真。

　　一六五四年七月，巴依科夫使团从托博尔斯克出发，
溯额尔齐斯河至斋桑湖，然后经蒙古等地，于一六五六年
三月上旬到达北京。使团入城前，清政府派员出迎，并按
照传统礼节，以中国皇帝的名义敬以奶茶，但这种善意的
礼遇竟被巴依科夫当场拒绝，粗暴无理地将奶茶退回。
进城后，巴依科夫又在接待规格问题上无理取闹。当时
沙俄的外交代表分为三级，最高一级是全权大使，其次是
公使，最低一级是急使。巴依科夫不过是一名急使，可是
他一定要当面向顺治帝递交国书，而拒绝由清政府的任
何高级官员转递；清政府要求他尊重中国的习惯，但巴依
科夫始终置之不理。不仅如此，据当时正在北京的荷兰
使团人员记载，这些俄国人还在中国首都"胡作非为"，扰
乱治安，[1] 以致激起公愤。

　　更不能容忍的是，正当巴依科夫率领的"亲善"使团
访问北京的时候，全副武装的沙俄哥萨克却在黑龙江上
继续干着杀人放火、攻城掠地的罪恶勾当。清政府为此
向巴依科夫提出质询，他竟诡称斯捷潘诺夫是不受俄国
政府约束的盗匪，其所作所为并未奉有莫斯科的命令，与
俄国政府完全无关！[2] 这种拙劣的谎言表明，沙俄方面根
本不愿停止对中国黑龙江地区的武装侵略，也不愿就这
________
[1] 巴德雷：《俄国、蒙古、中国》，第2卷，第153页。
[2] 班蒂什-卡缅斯基：《1619-1792年俄中外交资料汇编》，第17页。

第143页
一问题进行稍微严肃认真的讨论。由于俄方的这一立
场，以致谈判半年之久，毫无结果。最后在一六五六年九
月，清政府认识到交涉无望，不得不通知巴依科夫离京回
国。[1]

　　巴依科夫使团虽然在外交上未遂所欲，但是在出使
中国期间却"搜集了许多很重要、很有价值的关于中国政
治、经济和文化发展的情报"，[2] 探明了经西伯利亚前来
中国的道路，并详细调查了北京、张家口和归化城等地情
况。此外，他们还得到了商业上的好处。使团来华前，沙
俄政府特别从国库中拨款五万卢布交给巴依科夫，购买
大批毛皮等商品运到北京出售，随后又从北京购买中国
货物运回本国，一往一返，获得巨利。

　　一六五七年下半年，巴依科夫一行回到俄国。在使
团返俄以前，莫斯科当局忽然听到一种谣传，说由于俄国
继续对黑龙江地区进行武力侵略，中国政府已将巴依科
夫拘留。这个消息使作贼心虚的沙俄政府大吃一惊，沙
皇阿列克塞.米哈伊洛维奇慌忙指派阿布林到北京进行
交涉，并命令外交事务衙门拟就一封致顺治帝的国书，交
他带去。国书中说："朕大君主、大沙皇现已获悉：朕之士
卒与毗连朕世袭领地西伯利亚之达斡尔地方居民因故相
________
[1] 雅科夫列娃也承认这一点。她说：这个"出使中国的俄国外交使团
的失败，基本原因是由于在黑龙江上形成的某种政治形势。"见《1689年第
一个俄中条约》，第97页。
[2] 谢宾科夫：《十七世纪的俄中关系》，第151页。

第144页
争，致动干戈，而不知该达斡尔地方属于贵皇帝。以此之
故，朕之贵族费多尔.巴依科夫遂遭贵皇帝拘留于中
国。"国书中要求清政府立即将巴依科夫释放，并赌咒发
誓说：从今以后，"朕大君主、大沙皇决不准朕之士卒再赴
达斡尔地方，且谕彼等与达斡尔人和睦相处"。[1] 在这里，
阿列克塞.米哈伊洛维奇亲口承认"达斡尔地方"即贝加
尔湖以东石勒喀河流域和黑龙江上、中游一带是中国的
领土，并保证沙俄军队不再侵犯。可是，正当阿布林等准
备起程之际，巴依科夫已经安全地回到托博尔斯克。沙
俄当局获悉后，如释重负，连忙收回上述的国书，并另备
一封新国书，其中只谈通商，对停止侵略中国黑龙江地区
再也不提一字。这一出尔反尔的行动，生动地表明了沙
俄外交的奸诈和卑劣。

　　一六五八年，伊.佩尔菲利耶夫和阿布林携带新国
书，率商务使团前往北京贸易，一六六二年返俄，获利一
倍以上。一六六八年，沙俄政府再派阿布林到中国贸易，
运来总值四千五百卢布的毛皮等货物，在北京售出大半，
得银一万一千五百多两(当时一两白银相当于一卢布)，
然后又用此款购中国货物赴俄销售，共得一万八千七百
多卢布，获利达三倍以上。[2] 这些事实表明，俄国对华贸
易一开始就具有明显的掠夺性。
___________
[1] 齐赫文斯基主编：《十七世纪俄中关系文件集》，第1卷，第229页。
[2] 谢宾科夫：《十七世纪的俄中关系》，第160-161页。

　　巴依科夫使团回国以后，十多年间沙俄侵略者继续
侵扰中国东北边疆，领土野心有增无已。六十年代中，黑
龙江地区连续发生沙俄重占雅克萨和煽动根忒木尔投俄
等事件，使清政府深感事态严重，不能不问。一六七○ 年
春，宁古塔将军巴海奉命派员赴尼布楚投递文书，对沙俄
侵略黑龙江提出质问，要求引渡根忒木尔，并提议俄方派
人前来北京商谈，以期改善两国关系。为了保证俄国使
臣的人身安全，清政府甚至表示愿留三人在尼布楚为
质。[1] 这种克制态度，充分表明清朝方面希望和平解决边
界问题的诚意。但是，尼布楚统领阿尔兴斯基接到文书
后，却把中国的克制视为软弱可欺，决定趁机进行外交讹
诈，于四月下旬指派军役人员伊格那蒂.米洛瓦诺夫等
十人出使北京，发给训令，详细指示他们：

　　一、"倘中国皇帝询及根忒木尔因何未曾遣回，则
汝伊格那蒂等应谓，无大君主之谕旨不敢将根忒木尔遣
回。"

　　二、"倘向汝等询及雅克萨城哥萨克人事件之时，汝
辈各使臣等应谓，我国统领由哥萨克人等得悉，有不法之
达斡尔人及杜切尔人等来至雅克萨城，并于该处杀死军
役人员十二名，且将马匹及牛羊劫夺而去。...哥萨克
___________
[1] 特鲁塞维奇：《俄中通使与通商关系》，第22页。

　　四、" 应告知中国皇帝，...彼中国皇帝应尽力求得
领有全部大俄罗斯、小俄罗斯、白俄罗斯独裁大君主沙皇
及大公阿列克塞.米哈伊洛维奇陛下之恩惠，归依沙皇
殿下最高统治之下"，"永久不渝，并向大君主纳入贡赋。"
"阿列克塞.米哈伊洛维奇陛下必将爱护中国皇帝于其
皇恩浩荡之中，并保护之使免于敌人之侵害"。[1]

　　这四条中，前两条实际上是针对上述清政府文书而
发：第一条坚持在中国边境地区搞颠覆活动的一贯方针，
拒绝交还叛国投俄分子根忒木尔；第二条为重占雅克萨
百般辩护，颠倒黑白，把我国达斡尔等族人民反侵略的斗
争诬蔑为"寻衅"，把俄国赤裸裸的侵略行径描绘成"正
义"行动。后两条是沙俄方面向清政府进一步提出的反
要求：第三条企图打开中国大门，听任俄国商人在中国全
境贸易；第四条是训令的核心，它表明沙俄的野心不仅要
侵吞黑龙江流域，而且妄图使清政府接受沙皇的"最高统
治"，永远称臣纳贡，从而一举灭亡中国，把全中国人民变
为沙俄的殖民地奴隶。沙俄信誓旦旦地一再表示要同中
国"友好亲善"，用意到底何在？这个训令就是清楚的答
案。
___________
[1] 齐赫文斯基主编：《十七世纪俄中关系文件集》，第1卷，第270-
271页；参看王之相、刘泽荣编译：《故宫俄文史料》，1936年故宫博物院出
版，第1件。

第148页
　　同年夏，米洛瓦诺夫一行经额尔古纳河、根河、嫩江
及热河等地到达北京，[1] 声称奉沙皇谕旨前来出使，并且
把阿尔兴斯基的上述训令直接交给清政府，狂妄放肆达
于极点。但由于缺乏通晓俄文的译员，清政府当时并不
知道这一文件中要求中国臣属沙俄的侮辱性的内容。米
洛瓦诺夫在北京期间受到了良好待遇，康熙帝亲自接见，
并赠给衣、帽、绸缎等礼物。[2] 八月，清政府派达斡尔总管
孟额德陪同使团返尼布楚，将康熙帝致沙皇的一封国书
面交阿尔兴斯基，重申和平解决边境问题的愿望。国书
中写道："朕治下之捕牲人于石勒喀河捕貂，归来奏称：有
切尔尼果夫斯基所部少数罗刹盘踞雅克萨，侵扰我边民
达斡尔与女真人。朕曾欲出兵讨之，然闻彼等系察罕汗
臣民，故终未下令讨伐，...自兹以后，毋复扰我边民，为
非作歹。"[3] 孟额德并向阿尔兴斯基历数切尔尼果夫斯基
一伙侵犯中国领土、残害中国边民的种种罪行，要求阿尔
兴斯基加以制止。当时阿尔兴斯基曾表示不许切尔尼果
夫斯基等恣意妄为，[4] 并答应引渡根忒木尔，[5] 但是他根
________
[1] 这是当时从西伯利亚前来北京的一条最捷便的交通路线。一六七
五年尼果赖出使中国，也选择了这条路线。
[2] 据米洛瓦诺夫自述，"他们在北京逗留了五星期零三天，得到了充
足的食品--小麦、羊肉、牛肉、鱼类"及各种蔬菜；"饮料有上等红葡萄酒
和奶茶"。见巴德雷编：《俄国、蒙古、中国》，第2卷，第202页。阿尔兴斯基
物也报告沙皇说，米洛瓦诺夫等在北京"受到很高的礼遇"。见同书，第197页。
[3] 齐赫文斯基主编：《十七世纪俄中关系文件集》，第1卷，第276页。
[4] 同上书，第280页。
[5] 班蒂什-卡缅斯基：《1619-1792年俄中外交资料汇编》，第33页。

第149页
本不曾实现这些诺言。此后，孟额德又多次去尼布楚，要
求俄方对上述国书作出正式答复，沙俄政府竟置若罔闻，
不加理会。这种野蛮无理的态度，不可避免地导致两国
关系的进一步恶化。

　　一六七五年，沙俄政府又派外交使团前来中国。当
时它刚刚竭尽全力镇压了斯杰潘.拉辛领导的大规模农
民起义(一六六七--一六七一年)，国库十分空虚；在国
外，由于第三次英荷战争(一六七二--一六七四年)的
影响，俄国同西欧的贸易额日益缩小。这些因素，促使沙
俄政府力图进一步扩大中国市场。同时，它还企图通过这
次出使更深入地刺探中国的近况，特别是盗窃军事情报。

　　一六七五年二月，沙皇阿列克塞.米哈伊洛维奇指
派尼果赖.加甫里洛维奇.米列斯库以大使名义出使北
京。尼果赖出身于摩尔达维亚的贵族家庭，曾长期在摩
尔达维亚宫廷供职，封为"斯巴达尔"。[1] 后来他图谋篡夺
君权未遂，按叛逆犯治罪，割去鼻孔之间的软骨，并被驱
逐出境。一六七一年，尼果赖经东正教会介绍赴莫斯科，
在俄国外交事务衙门任译员，由于擅长搞阴谋权术，受到
长官赏识，很快便在沙俄外交界显露头角。

　　一六七五年三月，尼果赖率随行人员一百六十人从
___________
[1] 曼考尔说，"斯巴达尔"一词出自罗马尼亚文，是一种贵族等级，意
为"骑兵指挥官"或"为君主持剑的贵人"。此字在俄语中转为"斯巴伐利"，
许多中俄关系史著作把斯巴伐利误作人名。参看曼考尔：《俄国与中国：
1728年以前的外交关系》，第324页，注9。

第150页
莫斯科出发，并派前述的米洛瓦诺夫先赴北京联系。同
年七月尼果赖抵叶尼塞斯克，在该地接到情报说，目前中
国皇帝由于"三藩之乱"，"力量极其虚弱，十分畏惧哥萨
克"，俄国只要出动两千军队，就不仅可以征服整个达斡
尔地区，而且可以把长城以北的中国领土统统征服。[1] 他
根据这些情报作出判断说，"目前正是建立勋业的一个有
利时机"，认为沙俄应该趁机出兵进攻中国。[2] 尼果赖对
于形势和中俄力量对比的估计，同他来华以后所持的极
端骄横的态度有密切关系。

　　九月中旬，尼果赖途径伊尔库次克，特别会见了根忒
木尔，保证决不把他交还中国。同年十二月使团抵尼布
楚，并继续东行，渡额尔古纳河，于一六七六年二月抵达
嫩江。清政府获悉使团入境后，特派礼部侍郎马喇前往
迎接，三月十二日和尼果赖在嫩江首次会见。马喇问道：
一六七○ 年康熙帝致沙皇国书中，要求沙俄停止侵略中
国领土并交还根忒木尔，这次他是否带来了俄方的答复？
尼果赖诡称，沙皇政府由于文字隔阂，至今并不知道中国
国书的内容。马喇当即反驳说，一六七○ 年米洛瓦诺夫
初次来京时，清政府已将国书内容告知，随后孟额德陪同
米洛瓦诺夫赴尼布楚，又向尼布楚统领阿尔兴斯基作了
详细说明，因此，俄国政府绝不可能不了解国书的内容。
接着，马喇要求尼果赖出示沙皇阿列克塞致康熙帝的国
___________
[1] 巴德雷编：《俄国、蒙古、中国》，第2卷，第257页。
[2] 曼考尔：《俄国与中国：1728年以前的外交关系》，第79-80页。

第151页
书，但尼果赖坚决不从，定要到北京面交中国皇帝。马喇
说："如果你不愿出示信件，至少应该把它的内容告诉我，
因为我奉有命令，如果信中有威胁或无礼的词句，就把你
们送回俄国。"尼果赖说，"信中只表示希望建立友邻亲善
的关系"，别无其它。马喇说，既然如此，就请把这句话用
俄文写下来。[1] 但这一要求又遭尼果赖无理拒绝，首次会
见不欢而散。

　　第二天，马喇针对尼果赖的态度和长期以来沙俄对
中国的野蛮侵略做了重要发言。他尖锐地指出：

　　"你连亲口对我们说过的话，也不肯用俄文写下交给
我们。我们无法相信你的话，因为你完全言行不一，如同
巴依科夫和在他以后来华的一些俄商一样。过去若干年
中，你们俄国人说的是一回事，干的却是另一回事，...
沙皇派遣你出使中国已有一年之久，可是你们的人---
雅克萨的哥萨克，为数达三百人之多，直到最近还武装侵
犯我国边境的村屯，图谋掳掠人口和进行洗劫。...更
有甚者，就在你们从尼布楚动身前来这里以后，上述雅克
萨的哥萨克们竟乘船沿黑龙江和精奇里江行驶，威胁他
们所能找到的我国纳贡者和毛皮商人说："沙皇已命令我
们沿黑龙江和其他河流到处建立城镇，你们必须向我们
纳贡，如若不然，我们就彻底消灭你们。"...那些哥萨
克每天还对我国人民施以其他暴行，尽管我们这方面并
___________
[1] 巴德雷编：《俄国、蒙古、中国》，第2卷，第299页。

第152页
未侵犯他们。我国地方官员在米洛瓦诺夫离去以后，向
皇帝奏报了所有这些情况：米洛瓦诺夫曾说大使(指尼果
赖----引者)是为了和平使命而来的，而哥萨克们却已经
向我们开战了。既然如此，沙皇的使节是不是前来宣战
的呢？是不是前来向我国皇帝索取贡赋，或者进行某种
恫吓呢？我国皇帝派我急速前来彻底查明你来华的目的，
因为我们是不信任你的。老实说，对于一个一方面派出
大使，而另一方面却开始战争行动的国家，我们能够期望
什么和平与友谊呢？既然战争正在进行，还有什么贸易
可言？显然...你们在对我们玩弄阴谋诡计。无论如
何，你们若不管束你们的边民，两国君主之间就根本谈
不到友好问题。我们顾全沙俄的体面而容忍了他们，但
我们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平定他们的。"[1]

　　这一席话义正辞严地谴责了沙俄的侵略行径，揭穿
了他们的两面手法，同时也表明了中国方面的和平诚意
和抵抗侵略的决心。尼果赖竭力狡辩，竟说哥萨克入侵
者"并未使中国人遭受任何损失，也没有伤害他们之中的
任何人。"马喇立刻针锋相对地指出：哥萨克们的确是"善
良的人"，他们来同中国人做生意，邀请中国人做客和赴
宴，"然后就把他们紧紧捆绑起来，夺去他们的全部貂皮，
并一面殴打他们，一面吼叫：把你们藏起来的其余貂皮
统统拿出来！ " "你们的哥萨克就是这样一类善良的人，
___________
[1] 巴德雷编：《俄国、蒙古、中国》，第2卷，第300-301页。

第153页
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象他们一样的人了。"[1] 尼果赖被驳得
体无完肤，理屈词穷，只得含糊其词地说，如果他这次出
使获得成功，以后可以设法防止再发生此类事件。

　　双方在嫩江就两国关系和递交国书的程序等问题谈
判很久，由于尼果赖的顽固态度，结果毫无进展。马喇向
北京请示办法，清政府继续抱着和平解决中俄边境问题
的愿望，经王、大臣集议后决定允许尼果赖等进京。四月
下旬使团自嫩江启程，经松辽平原西部及热河等地，五月
下旬到达北京。此后，尼果赖的态度仍无改变，不断无理
取闹。清政府要求将国书先送礼部翻译，但尼果赖一口
拒绝，坚持要直接递交康熙帝，甚至暗示要利用中国国内
的民族矛盾进行颠覆活动，威胁清政府说："我们十分清
楚，你们有朋友也有敌人"！双方就递交国书的仪式问题
一直谈判到六月中旬，清政府决定采取妥协办法，在午门
特设一张铺着黄绸的御案，由尼果赖把国书放在案上，实
际上满足了他的要求。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六月
十八日，尼果赖按照沙皇的训令，又向清政府递交一份照
会，提出了释放被俘的哥萨克入侵者，中国派使团携带宝
石、金银、绸缎等赴俄"报聘"，中国每年向俄国输出白银
四千普特及各种宝石，俄商得在中国各地自由贸易等十
___________
[1] 巴德雷编：《俄国、蒙古、中国》，第2卷，第301页。顺便指出，沙
俄殖民者在西伯利亚也一贯采用这种掠夺手段。"官方文件承认，俄国商
人有时邀请(西伯利亚)人去作生意，掳走他们的妻儿，抢劫他们的财产
和牲口，并对他们进行各种迫害。 " 见苏联科学院主编：《世界通史》，第5
卷上册，中译本，第200页。

第154页
二条要求。[1] 可是对于清政府多次向沙俄提出的停止领
土侵略及引渡根忒木尔的要求，照会中却照旧置之不理，
实际上采取了完全拒绝的态度。

　　同时，尼果赖还同在清廷任钦天监监正的外国耶稣
会士南怀仁(原名费迪南德.维尔比斯特)等暗中勾结，
进行了一系列不可告人的活动。尼果赖因南怀仁身居要
职，经常出入宫廷，所以百般笼络，力图收为己用；南怀仁
希望得到沙俄同意，为耶稣会开辟一条从罗马经莫斯科
到北京的较近便的交通路线，因此也向尼果赖曲意逢迎，　　
竭力讨好。他利用担任译员的机会接近尼果赖，表示"愿
意尽最大的努力为沙皇效劳"。[2] 他偷偷地把私绘的中国
地图送给尼果赖。他多次将清政府的机密，特别是清政
府在黑龙江地区的战略计划用拉丁语密告尼果赖，并要
尼果赖在圣像前面发誓，不得把他说的话向任何人吐露，
"也不得在离开中国之前把这些话记录下来"。[3] 正如一
位罗马尼亚学者所说，南怀仁与尼果赖的勾结是"确确实
实的叛逆行为，因为他把中国的全部国家机密都向这位
大使泄露了。"[4] 在中俄关系史上，沙俄曾不止一次收买　　
西方国家在华的耶稣会士充当侵略工具，而启其端者正
是这个尼果赖。
___________
[1] 班蒂什-卡缅斯基：《1619-1792年俄中外交资料汇编》，第30页。
[2] 巴德雷编：《俄国、蒙古、中国》，第2卷，第337页。
[3] 同上。
[4] 潘奈台斯库：《尼果赖.米列斯库传》，第109页。转引自巴夫洛
夫斯基：《中俄关系》，1949年纽约出版，第1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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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尼果赖的所作所为如此恶劣，清政府还是给予
他适当的礼遇，由康熙帝接见、赐宴并赠给礼物。另一方
面，清政府在九月上旬向尼果赖郑重声明：中国方面以前
多次给俄国去信，要求停止侵略中国领土并交还根忒木
尔，但迄今未得到回答；有鉴于此，清政府这次不再函复
沙皇，因为已没有别的话要说。中国方面希望：一、俄方
另派使节把根忒木尔交来；二、出使中国的人应当明白道
理；三、停止侵扰中国边疆，保持边境安宁。如果这三点
不能办到，中俄之间不可能建立正常的外交和通商关系。
尼果赖要求对前述十二条作出具体答复，清政府回答说：
只要俄方满足中国提出的三条要求，"我们不仅准备接受
十二条，而且准备接受一百二十条"，[1] 但是，如果俄国人
不停止对中国的侵略，清政府一条也不能接受。

　　九月中旬尼果赖等离北京回国，马喇奉命陪同使团
直到边境。他在途中再三提醒尼果赖说，今后俄国人不
得再侵犯中国领土。尼果赖表面上满口应承，但返俄后
却在出使报告中建议沙俄政府说："只要沙皇陛下在额尔
古纳河或海拉尔河建立一个堡寨，所以居住在尼布楚与
嫩江之间的土著人民就会臣服沙皇。"[2] 他还写道："虽然
中国人有大炮、火绳枪和其他武器，可是不懂得按军事科
学的要求行动，因此，一支不大的欧洲军队(指沙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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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巴德雷编：《俄国、蒙古、中国》，第2卷，第406页。
[2] 同上书，第4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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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引者)就可以把他们制服。"[1] 这些出自沙俄"和平
使者"之口的狂妄叫嚣，再一次道破了它愿同中国"友好
亲善"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