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帝侵略中国史　上篇

第六章　「救命恩人」假面目的揭露

　　中俄密约与东省铁路合同的相继签订，证明了

清廷是在诚实地迫切期待「盟友」俄罗斯，援助她

走出马关条约以后所处的困境；但狡猾阴毒的俄人

却始终在打算：如何能把对中国东三省与朝鲜的和

平侵略计划两部分合并起来。因此对於这一表面用

作「互助联盟」工具，实际上是俄国和平侵略的武

迟没有决定。虽然一八九七年夏已经正式开始了勘

察工作，但一直迟延到一八九八年春季才将路线决

经两年了！在这两年中，俄国在这铁路线上并没有

作出丝毫实地工作，以把它变作中俄互助御敌之要

紧的与了不得的武器；但在这两年的末尾，即一八

九八年春季，当东省铁道工作开始加速的时候，直

通旅顺口的南满支线的兴筑，又成了一等重要的问

领土完整，来达到她的目的 ！

　　自十七世纪中叶，俄人开始东进，企图问鼎太

平洋以来，就以攫取不冻港为其第一目标，一八六

包括海参崴割让与俄，满足了俄人一部分的希望，

而随着情势的演变，俄人又感觉海参崴过於偏向北

方了～～一八九五年夏，俄国决定采取干涉辽东

[150]

割让的动机之一，就是企图乘机取得黄海滨的不冻

港。是年冬季清廷允准俄舰暂泊胶州湾过冬，可以

说又一时满足了俄人一半的希望；中俄密约签订的

同时，李鸿章复允许考虑俄国自东清铁路干线某站

修筑支线到「黄海岸上的某一海港」的要求，但李

氏坚持这一支线只能用狭轨，不能与俄路同轨，因

此这一交涉没有结果。一八九七年二月，东省铁路

公司理事会第一次会议时，又提议赶速向中国交涉

修筑这一直达黄海港口的支路，如中国坚持应用狭

轨，亦无不可；只要能获得筑路权，则於筑路时将

路基及他种设备都采俄国宽轨形式，一旦有事，几

港口，究竟是何地点，仍旧没有作最后决定，因为

俄人的野心：是企图这一支线经过沈阳后，再延伸

出去既可达一朝鲜海港，又可达到辽东海岸 ；换

句话说：贪心无餍的俄国，既企图侵入我辽沈的心

脏，又想囊括朝鲜，如何用最省钱的方法以达到两

者得兼的目标，就不免煞费心机了。

　　当吴克托穆假托报聘来华提出不冻港与支路交

涉失败以后，紧接着的是清廷正式派员设局开始修

筑山海关到吉林的铁路，当俄国发现这一铁路，正

计划向英国借款，并聘用英工程师建筑时，就认为

这是中国想引诱英国势力到南满以抗衡俄人的企图

，一方面对英人表示毫不退让，一方面研究「最近

发生德国藉口山东教案强占我胶州湾事件，於是俄

人对中国阳示交好，乘隙渔利的机会又到临了 。

[151]

　　自一八九五年德国开始在远东积极活动，就企

图在中国觅得一个根据地，以与列强并驾齐驱，三

国干涉还辽通牒发出之后，德皇威廉即向俄皇尼古

拉提出希望在中国沿海得一港口的问题，但当德国

向清廷正式提出要求时，却遭到了拒绝；同时因为

德国的希望是在胶州湾，俄始喀希尼深恐影响俄人

利益，也怂恿她向南发展；一八九六年十一月，德

国完全准备好以武力占取厦门附近的金门了，但中

途忽变计中止，仍旧以胶州湾为目标；一八九七年

七月，威廉特为此亲自赴俄与俄皇面谈这一问题，

的历史上，没有一个政治问题，能像胶州问题一样

，被两个君主坦白而诚恳地加以讨论的」；足见这

一次会议的重要，而俄皇在这一会议中，表示俄国

正在较北地带寻觅海港，并不愿永久占领胶州，当

俄国放弃这个海港时，俄国愿意把它交与德国，以

免落入英国人之手；是年九月二十一日，德国外交

部就根据德俄两国皇帝会谈纪录，正式通知俄国说

：准备即行通知中国说德国在目前这个「必要的时

候」，将以她的舰队进驻胶州湾，并根据前项纪录

，只以此事征求「当地俄国长官」的同意；十月一

日，有关这一事项的正式照会就由驻华德使正式提

交我国总署，但当我国总署大臣严辞诘问时，德国

公使既不肯预告进入该港的确期，又说对此问题已

完全与俄国商妥，已足使总署人员惊异了！其后俄

国外部答复德国：「俄国在胶州湾的停泊权，只限

於一八九五与一八九六年之间的冬季，因此不能再

行过问该港」；这更促使德国敢以放手行事了，恰

巧十一月一日山东曹州发生杀害德国传教士案件，

德皇就决心即刻行动；但为再求得俄皇一个表明真

正态度的正式答复起见，威廉二世因又电询尼古拉

，得到的答复，与俄国外交部的覆文一样，换言之

[152]

：俄国已等於说：俄国对於德国在中国的垂涎物，

表示放弃其任何权利与任何图谋了。七日，威廉遂

正式电令驻中国领海中的德国舰队开始行动，十四

日（光绪二十三年十月二十日）德舰队就闯入胶州

湾，并派兵登陆四出扩展占领地区 。

　　当十一月六日俄皇答覆德皇电报的同时，俄国

外交部又急电其驻华代办，援助德国的惩凶要求，

使德国舰队之派赴胶州，及列强的干涉，皆成为不

必要的举动；并命令俄国远东舰队司令官：「如果

德国已经动作了，即追踪德国之后而进胶州湾，以

的答覆不符的。但俄国政府一向是言不顾行，行不

顾言，因此十六日（即德舰进入胶澳后两日），俄

皇又致电德皇说：「很惊异於德方对其电报的曲解

」，并声明在外舰驶入胶州时，俄国对此禁港绝不

能弃置不顾；同时其外交部亦正式通知德国说：俄

国曾从中国方面得到一种约言：无论中国将该港割

让与那一个国家，俄国都能保留她的特权。十八日

，俄国驻华代办又接到「即将俄国舰队在胶州过冬

署大臣正在集议如何力求和平解决山东教案与胶案

的时候，俄国代办来访，「言得其国电，已派水师

提督由海参崴带兵舰赴胶澳，将与德诘难；问其办

法？则云以舰镇之，讲解则仍在本国也，三刻去，

的：俄国人又在乘机献假殷勤了！实则俄人擅自与

德处分我国领土港口问题，已完全侵越我国主权，

而今反示好於我，俄人实在欺人太甚了！幸当时总

署大臣中通晓洋务的人士，都不以假借俄力为然，

张荫桓且以为「若俄德称兵，法必来助，东方起战

事，岂中国之利耶」？翁同 更指出：「不占胶澳，

[153]

二人的见解确是很敏锐的洞澈了俄人的心计。

　　因为德国接到俄国外部通知以后，威廉二世就

直斥其为「极端无耻的」声明，同时为预防因此而

引起的德俄武力冲突，柏林方面又向伦敦探求援助

，英国表示不反对德国在中国沿海有所弋获，而且

愈偏北愈好；这时俄国政府就看到继续坚持是无用

了，十一月二十日，遂宣布撤消对远东舰队所下的

命令，不再过问德国占领胶澳的事 。

　　二十三日，俄国外交大臣穆拉维耶夫(Muraviev)

上奏俄皇说：德俄有关胶澳的事是过去了，但俄国

必须把握这一可向中国示好的良机，立即解决黄海

不冻港问题。在这奏章中，穆氏对於海军当局於这

一不冻港的选择（究竟在朝鲜东岸还是西岸或在中

国沿海）？迄无十分固定的答覆，表示不耐，在历

举朝鲜海岸的种种不利的条件后，穆氏主张「用我

们的舰队，进占辽东半岛上的大连湾」！因为大连

湾，除了许多适宜的自然条件之外，距离西伯利亚

铁道又较接近，可以应用吉林沈阳支线铁道联络；

并且按照中俄密约：中国人自己要求我们的防卫与

保护，因此我们占了大连湾，我们很容易向北京政

府解释，说「这是因为我们希望为俄国海军取得一

坚固的根据地，以便於应付太平洋上今后将起的不

全正确，就将这一文件提交十一月二十六日的四大

臣会议讨论。

[154]

　　先是十一月二十五日，俄财政大臣微德曾面告

德国驻俄大使说：德国的占领胶州湾，必然逼着俄

国在较北处占一中国海港；但在翌日四大臣会议中

，他却极力反对外交陆军两大臣立即进占旅顺大连

主张，仍旧弹着使用所谓友谊的、妥协的、平和的

方法以达到目的的老调，坚持「莫在开罪中国的行

动中取得补偿」的主张；一番诡辩，竟使得俄皇一

时也为之首肯，因此外交大臣的主张搁浅了；但三

天之后，好大喜功的尼古拉终於变计，采取了穆拉

维耶夫的计划，命令海陆军准备立即进占旅顺、大

连 。

　　按穆氏计划，在军事行动之前，是需要用花言

十二月一日杨儒电报总署说：「外部云：德事愿效

力，而难於措词，或请中国指定海口，俾泊俄舰，

示各国中俄联盟之证，俄较易藉口，德或稍 迹，

已电署使，仍嘱转陈；窃以为德果否因此就范，亦

无把握；胶事俄先知情，貌示友好，恐不足恃」！

可见俄人虽对德「难於措词」，对於中国却是一向

惯於用花言巧语的，试看这一番话语，是何等的冠

冕堂皇！

　　当胶案发生之初，清廷就决定力持和平解决政

策，并电命驻德公使许景澄在柏林，总署大臣翁同

张荫桓在北京，分途与德外部及驻使直接交涉，

并没有拟借重俄国力量斡旋的企图，杨儒来电报告

俄国态度时，中德代表在北京商讨解决胶案交涉，

清廷连接德兵在山东继续扩展占领地强暴无理情形

的报告，曾激动了一部分王大臣，有主张立即用兵

的，但因翁同 张荫桓力排众议，坚持在这交涉将

成未成之际，不可横生枝节；故七日中德双方代表

[155]

仍继续会议，又有进展；但不幸李鸿章竟於八日在

总署托俄巴使「代向德国索还胶澳」，巴使当即应

大臣同意，翌日，光绪帝据报后，即传谕庆亲王即

往告鸿章：速寻俄巴使「请缓数日，俟续电，勿遽

动」；同时又将原委详情电告许景澄，并嘱许转电

杨儒即告俄外部：「中国不欲俄为中国事与德失欢

，若商议不成，再电告，此时勿调舰」云 。很显

然的：清廷君臣当时是颇注意预防俄人「借题发挥

」的，但俄国早已决计武力进占旅大了，而今既得

到「邀请」，遂使俄人的无理行为，变成「慈善友

谊」的举动！十四日，俄巴使就走访李鸿章说：俄

舰三艘将於十五日驶入旅顺口，准备为中国排难解

纷了～～十六日，旅大守将宋庆来电报告：俄舰如

廷虽深愤鸿章「谋之不臧」，但感觉到「俄既来，

英尤忌，恐开争局」，影响东方大势，只好一面电

令宋庆：「俄舰在旅，所有应用物件，随时接济，

勿听将弁讹言，致启衅端」；同时电饬两江总督刘

坤一：镇静戒备，预防俄英在长江口外的「事端」 。

於是俄国就是这样轻轻巧巧地完成进占旅顺大连的

第一步！

　　微德在其手撰的回忆录中，曾再三强调说：他

是始终反对占领旅大的，并说此项不祥举动，将得

可怕的结果 。以表白他是何等忠诚的「中国之

友」。但事实胜於雄辩，就在俄舰驶入旅大的第二

日，微德又以借款为钓饵，向中国提出更毒险的要

求！

[156]

　　自一八九七年春季，清廷为着把握马关和约中

五月八日，将赔款偿清，则以前已偿付的利息，都

可作为赔款正项，这样，中国可以实际节省二千一

万两的活动；在多次交涉中，外国银行家不仅向

清廷要求以某种税收为借款的担保，并要求直接监

督该项税款的征收，但清廷不愿如此，致交涉都没

有结果；一八九七年七月，李鸿章曾经过吴克托穆

的关系，而向微德提出借款要求，但那时微德没有

看到这宗俄国借款能收到什么政治效果，所以他也

要求俄人直接监督税收为该借款的真实担保，并且

说：「如果没有对俄国最重大而又最切实的利益是

不行的」！於是这一借款建议就中止了，而紧接着

的，就是汇丰银行德华银行与清廷有关借款谈判的

加速进行，嗣因担保条件的往复磋商，迄未定局，

而胶案发生，德华银行谈判无形中止，汇丰借款亦

告搁浅，於是俄国就把握这一机会，一方面藉口为

协助中国对付德国而强占旅大，一方面又申言为中

国解除财政困难，仍照光绪二十年办法借款与中国

，早日清付对日赔款，但希望中国政府满足俄国的

无法拒绝的俄国「恩物」 ！

　　原来当俄皇尼古剌亲自主持策划进占旅顺口大

连湾的同时，阴谋家微德也拟好了乘机借款与中国

，以换取在华优势权益的条件七大项目：（一）俄

国在东三省与蒙古之铁路的与工业的独占权。（二

）自营口迤东之沿海一海港到北满铁路干线之铁路

支线租借权。（三）允许俄国在该港建筑码头，及

悬挂俄旗之一切船只进入该港。（四）无条件应许

东清铁路按南线建筑。（五）地方政府对於圈划土

[157]

地，及筹办筑路材料所作的种种阻难，应永远的、

无例外的，禁止再次发生。（六）凡铁路所必需的

官地及官有材料，皆应无代价的提供使用。（七）

对东清铁路在松花江及其支流上之一切船只往来，

十六日（俄舰强入旅顺之后一日）电令驻华代办即

向清廷提出。

　　在中德胶案交涉中，清廷再三坚持将胶澳开放

为通商口岸，不由德一国占据，十二月十五日，德

方托言「恐俄不愿」，表示不能同意；十九日李鸿

章乘俄巴使来总署时，与之深谈，又请其协助解决

这一问题，谁知巴使此来，原为遵奉训令向清廷提

出借款交换条件的，因此力求迎合鸿章意旨，「极

言开埠通商是第一办法，急电本国赞成此事」。并

申明：「与德实不协」！又乘鸿章许可他「言似靠

实」时，进一步提出俄国愿借款中国偿付对日赔款

，利息年限等一切照一八九五年借款办法，但希望

求内容看来：俄国不仅要完全囊括东三省的经济利

权，并且已将其独占势力范围扩展到蒙古了。其他

有关铁路、采矿、伐木也是极为损害中国主权利益

的。当时李鸿章表示：铁路事项可照合同办理，惟

通达黄海支路「断不可行！须中国自办」。

　　二十一日，许景澄杨儒都先后电报清廷说：俄

很显然的：如果德占胶澳的结果是如此，则俄占旅

大的结果也非援例不可了，但这是与俄人独占初计

不符的，不过狡猾的俄人深恐中国人窥破她的心理，

更故意表示「真心相助」的姿态，二十四日俄皇特

电清廷致谢旅顺接待俄船「盛意」 同时俄外交

大臣又约晤我杨儒公使说：「京电仍愿俄效力，

[158]

中俄休戚相关，不但德事当效劳，以后遇事均同一

例，俄现已豫备一切，欲其如何办理，务希详示意

旨，俾便尽力措置，并以巴代办（俄）力量，海使

（德）职分恐嫌未足，德在俄有头等驻使，俄愿代

面商，较为得力」 。故意装出「颇有担当」姿

态，实则不过藉此加强清廷对俄信念，以为独占旅

大、东三省、蒙古权益的要求铺平道路！又深恐这

一独占利益交涉引起北京公使团的注意和阻碍，故

又企图将这一交涉移至圣彼得堡，则一切机密更易

俄国的态度，却不免有些怀疑，因此二十六日翁同

张荫桓李鸿章在总署会商如何答覆杨儒来电时，

同 就询问鸿章：「旅大俄舰究能退否」？鸿章「

自任保必退，盖前日巴使密告，断不占我尺寸土也？」

　　二十七日，杨儒又来电报告：俄政府对胶案极

表关切。但即在翌日，俄人的诡计就被揭穿了！

　　二十八日，中德胶案会议，德方坚持取得胶济

铁路建筑权，我方代表翁同 不可，说「若如此，

恐他国助我归辽者，又将援索」！德使说：「俄已

得旅顺，何再索为」？翁因此「始悟俄实与德通，

令德前驱耳」。而二十九日，德使照会言必须完全

占有胶澳，更证实了翁氏的看法；适俄代办又至总

署，用强横的态度催促速答覆前提借款交换条件，

并说：「松花江行船章程，须立刻商定」，语气尤

极横蛮，李鸿章因「诘以旅大退兵当在何日」？而

俄代办竟反诘：「胶州如何办法」？言外之意，好

像说：「胶若德踞，我常泊彼也」！鸿章因向其要

索暂泊旅大的照会以为凭据，俄代办虽然允可，但

据翁文恭（同 ）日记说：「是日问答多失体」 。

可以想见当时紧张的情状。

　　以今看来：翁同 这一领悟是很重要的。因为

从此逼着俄国摊牌，不得不揭去假面具了。至於说

[159]

「俄实与德通」的见解，在俄国文献中还有很好证

据的：原来当俄皇决计进占旅大，其海陆军部开始

军事准备工作时候，其外交部也同时进行与德国的

秘密妥协交涉，以「反对两国在华共同敌人英国」

为主要条件，擅自将我国领土领海划分势力范围：

黄海北部及直隶湾、辽东湾与朝鲜湾完全属俄国支

配；而其南部及山东半岛之沿海，皆应划入德国政

府势力范围内；并以「最快地占有辽东海港」为实

现此种妥协的必需条件；因此，十二月十五日俄国

就预先通知德国说：已下令俄舰队在这一天进占旅

顺大连。德国的答覆，极力赞扬「这种利益的结合

」，并说：「因中国政府继续顽抗所生的危险，亦

必因此结合，及俄国对德国在山东要求之协助而得

以排除！」

　　就中德交涉的情形看：俄国这一行动，实际上

确是协助了德国的要求，最显明的是德国初不绝对

坚持反对开放胶澳的提议，及俄舰进占旅大，德国

再三对清廷表示「真心相助」，其卖弄欺骗手段真

是太可怕了！

　　当德国进占胶澳之初，曾拟引英以制俄，而今

不过一月，德俄又秘密妥协以共同对抗英国；国际

间的诡谲多变是如此！初入国际社会的中国人，又

那里能够把握？甚至对於中俄密约以后英国力图恢

复远东均势种种举动的真意，也不十分明了，因此

於英国试探中英日联盟：「在中日则保疆土，在英

则保东方商利」的提议，不允考虑；港沪英人遂扬

言：「华人不分泾渭，计不出此，英惟有力保长江

专顾商务」。胶案起后，各国报纸纷传英国舰队有

乘机窥伺大连湾企图，十二月十一日，英国公使又

照会我总署申明：如德有利益，英当均沾，要求独

占长江流域利益；因此清廷以为「英德勾通情状已

露

[160]

」，电令驻英使臣探察英德合谋状 ；谁知国际

情势早已变化：英德的合谋未就，德俄的妥协却成

功了！而十六日俄舰就已进占了旅顺大连！接着就

有英舰时时在大连湾外游弋情事发生，很显然是以

武力来争取均势了；清廷深恐「两国相忌必致交讧」

，乃电令刘坤一就近与英人和平商酌联络，「如彼

询及胶澳，告以不得轻让，如询俄舰举动，则告以

暂时停泊，以释其疑」；同时又电湖广总督张之洞

注意，并询问意见；二十三日（光绪二十三年十一

月三十日）之洞电陈应付办法五条，其中有云：

「各国乘机效尤，纷纷占地，各国皆同，俄亦自为，

并无轩轾，惟俄舰已集旅顺，无术麾之使去，闻俄

禁兵登岸，嘱勿惊疑，且告我竭力相助，是俄尚有

分寸，尚有体面！较之英来文明言索地者稍胜。只

可因而用之，密速切恳相助，但议定事成后，大连

万勿永占，以免他国藉口，我当别与酬谢！」

　　由此可见：当时有识之士对於俄人「笑里藏刀

」的手法，是很迷惑不解的，而英国对华外交之不

够「艺术化」也可以概见了。

　　十二月二十九日，李鸿章既要求俄代办提具暂

泊旅大的照会，俄代办当即电俄请示，同时俄华银

行驻京代表也是俄寇和平侵华武器的掌握者鲍柯齐

罗夫也同时电报俄廷，建议允许中国的要求，作一

书面申明，但以中国方面将俄国十二月十九日要求

亦作一书面申明担负其全部履行为交换条件；这样

俄国所获就非常大了，同时对华新借款完全变作了

「恩物」，更能牢笼中国人士了。俄国外交部采纳

了这一建议，一八九八年一月二日就训令巴代办对

我总署作了下列的声明：

（一）我们向来不愿作土地的侵略，当政治情况，及中俄

两国利益许可时，我国将立即放弃旅顺口及大连湾。

[161]

（二）为着顾全中俄亲善，我们认为中国政府应将直隶湾

及朝鲜湾的一个完全有保证的码头，交与俄国使用，以

　　　免俄人再使用日本长崎码头。

（三）要求对军事教官问题，及铁路问题之口头允诺，作

一书面担保。

（四）要求对联络支线租借权的书面担保。

　　这一训令，事前似未送至其财政大臣微德寓目

，故其中竟未提及工业独占及蒙古，一月八日，俄

外部因又根据微德意见再行训令驻华代办：除开重

申上年十二月十九日要求外，还增加一项，即除了

海关收入以外，「东清铁路附近以及东三省各地之

陆地关税及盐税」皆应作为新借款的担保，这样在

工业独占与铁路独占之外，又为俄罗斯「新殖民地

」东三省筑成了第三道防线。俄外部训令中并指出

应以最后通牒形式提出如此的条件，并限定借款条

约，应於两星期内签字 。至是俄人的狰狞面目

完全暴露无遗了。

　　十二月十九日，俄国代办既提出承担借款的强

横无理交换条件，清廷深感其要挟无度，无意接受，

嗣英人闻中国已向俄国索其暂泊旅大照会，亟把握

时机：一八九八年一月十一日（光绪二十三年十二

月十九日）英使至我总署，正式表示英国外部愿担

保向汇丰等银行借款予中国，利息周年四厘，不折

扣，五十年还清，比较俄国债款更为便宜；但中国

必须给予英国相当利益，「始可服议院之口」。十

[162]

五日，英使再至总署提出承担借款交换条件：（一

）中国开放大连湾、南宁、湘潭为商埠，（二）当

缅甸铁路筑至中国边界时，中国允许英国公司展筑

至长江流域。（三）英轮可在中国内河行驶。（四）

中国担保不将长江流域之任何一部割让与第三国，

（五）免除租界外货厘金。并特别强调大连湾开为

商埠是「事在必行」！而是日晨「俄巴使见李相（

鸿章），逆知英使之谋，力言大连若开口岸，俄与

中国绝交」！因此，使得总署大臣们集议通宵，「

惘惘无策，是此事之难可知矣」

　　应该特别指出的：就是当时负责主持外交的机

关总理衙门（简称总署）的本身制度，实在是多有

可议。兼值总署的王大臣多至八九人，依定例遇有

对外交涉，全体会晤，但习惯上则常是二三人出面，

而这二三人，又当是因其与对手国的情感而决定的，

如对俄交涉多由李鸿章，俄使也经常以其为主要对

象，对英交涉则张荫桓居重要地位，在这种情形下，

时常不免各有成见，在俄国借款要挟条件未提出以

前，李鸿章张荫桓就因借俄借英，而互相攻讦；同

时又墨守秘密外交规则，交涉进展情形例不告人，

即同值总署亦不例外，如胶案交涉，是翁同 张荫

桓主持，李鸿章固询交涉情形，翁张亦不肯相告，

有时或略告一二，以致鸿章对俄交涉亦「直情径行」；

总署之内如此，京内外官吏对交涉情形当更隔膜，

但每遇重要问题，重要疆吏是喜发表意见的；如英

国借款，是由俄款而起，但外吏不知有俄借款事，

更不知俄人藉此要挟的真相，因此刘坤一的电奏，

即力言：

「俄藉德占旅大，英又藉俄以借款图长江一带，今

德闻英谋，又复议欲吞山东，各国藉端图占，步步

痛 而来；如借英款，即不能不允其所索，英议既

定，长江即非我有，法亦必相继续起，俄愿方奢，

非旅大能餍其欲，中国

[163]

局势不堪设想矣。是去冬各国以德事为权舆，今则

难允许」（一八九八年一月二十四日即光绪二十四

年正月初三日奏）。

　　同时张之洞的电奏，也说：

「俄踞大连，最为祸本，英必不甘，法必效尤，然

俄防英之隐衷，必有以慰之，可否与俄密商：将大

连湾借俄为兵埠，许各国为商埠，我即借俄款修吉

林至大连湾铁路，密与俄约：大连湾准俄随时暂屯

兵舰，多少不限数，以避永借名目，但禁陆兵登岸

插旗。

「俄有屯兵之实，英无藉口之资。

「总之，两事皆系大害，英借款尤关中华安危，必

谢绝英款，然后有可补救！」（同年正月初二日奏）。

　　覆按以上所述，即可知这完全是不明交涉真相

，误会「始作俑」的对象所致，至於有言责的官吏

，根本不认识俄人阴险侵略一贯作风的，更大有其

人，例如江南道监察御史徐道昆，因英借款上奏有

云：

「今日之事为俄而来也亦宜，然则为今之计，不联

俄而联英乎？而又非也！俄迩而英远，舍迩援而图

远交，智者所不为！且已联俄，而终弃之，适以相

衅，非计也！臣谓联俄非误，误於报之速而太着，

报速而迹者，则各国因忌生争，因争生乱，中国先

受其害，而俄亦不能坐享其利，今试密与之约厚报，

而迟其时，假以数年，中国得以自强，而徐为偿，

俄无获大利之迹，则各国之忌心稍减，纷争之患庶

其免乎？俄有远见，当思助我一臂之力」

　　以今看来：这种言论，完全是不明了俄人所谓

「中国愈弱愈有利於俄国侵略」的原则，但在当时

这种似是而非的论调，却可作一般舆论的代表！办

外交的不知彼，有言责人更不知彼，是这样形成的

[164]

不健全的舆论与政策，遂使清廷因此陷於进退维谷

的窘境，光绪帝连日召见群臣，「诘问时事所宜先

」？并以变法为急，「戊戌百日维新」的一幕，就

从此上演前奏曲了。

　　十七日，英使再至总署，申言借款只须关税厘

金抵押有着落，并不派员监督收税，大连湾事亦允

电本国商酌，态度和平，颇予总署大臣好印象；而

翌日，旅顺守将宋庆又来电（一月六日八日已两次

来电谓：俄人借地屯衣屯煤）：谓俄人要求在「旅

大借地筑屋屯煤」，使总署大臣翁同 等感觉俄人

「久假不归，奸谋尽露矣」（但仍电令宋庆急为兴

工代建煤厂以杜其口实）。对於英国借款也有「要

挟虽多，似有可成」的趋势了 。

　　二十日，俄国政府训令驻华代办：（一）不必

固执两星期的限期，无论如何，不可使借款交涉破

裂；（二）向中国提议缔结一租借辽东海港的协定

，理由是俄舰退走之后，中国自己也无力阻止英国

人把它开放作商埠，但作此提议时，应「极端慎重

条件，海港问题不过是八项中之一，就可知俄人注

重借款的原因。二十一日，微德又不惜使用其传统

的卑劣行贿手段，命令其驻华私人代表即以一百万

卢布秘密贿赂清廷负责官吏，务求达成借款交涉，

以免英国借款「完全破坏了我们对华友谊」，「如

果这款太少，还可增加！」结果无隙可乘，「利诱」

方法完全失效，於是俄国代办又转而采用威胁手段

：

　　二十四日，是光绪二十四年正月初三日，正当

清廷大臣们忙於庆贺新年的种种礼仪，随同皇帝祭

天祀神，祈求上天护佑国运昌隆的时候，俄国代办

来到总署，也不顾新年的礼帽，就以横强的态度说

[165]

：「奉国电：借款若中国不借俄，而借英，俄国必

问罪，致起大为难之事」！又极言：「英款万不可

借，将以埃及待中国矣」。总署大臣与其辩论一时

之久，始悻悻离去；而英国公使又来了：「语亦横，

大略谓中国自主，何以不敢以一语诘俄？英何害於

署大臣们极度紧张，而日本偿款的优待期限又快到

了，因此，翌日总署会议中，同时向英俄共借两万

万之说颇盛，而俄代办又送来微德致李鸿章电报：

望速遣许景澄公使至圣彼得堡商谈借款，「不借即

失和」！高压威胁的手段完全使出来了！二十六日，

鸿章又收到吴克托穆来电说：「若不借俄款，则伊

与户部（微德）代中国出力之处，前功尽弃，再缓

数日即迟矣」！更增加了紧张沉重的气氛，总署大

臣们焦急之馀，只好托总税务司英人赫德及俄华银

就俄缓英」，至如何拒英，则又无办法；二十八日，

总署大臣再度集议，遂决定分向英俄各借五千万，

但先以两国均不惜试探对方态度，如果得允，则另

设法，并令驻德公使许景澄以专使名义即赴俄都商

借款，可说是穷通得计了 。

　　当俄国在北京的压力着着增加时，伦敦方面对

俄的舆论，也与日俱增的愤慨激昂，英国陆军总司

令官且公开声言：陆军已完全准备好以应付战争的

来临 ！同时因俄人的奸谋毕露，李鸿章抱恙不

出，总署大臣中的亲英派张荫桓利用时机，与赫德

的奔走，英国表示不坚持借款，亦不再提大连湾开

埠事，但须中国以照会声明：（一）长江流域不割

让与第三国，（二）允许英轮航行内河，（三）开

放岳州为商埠。（四）海关总税务司永远聘用英人

担任；总署大臣们於此不免有「不借，而失利权，

熟

[166]

为之耶」的感想，言外是很愤恨始作俑以借款作饵

的俄人的。而中德胶案谈判因德俄秘密妥协狼狈为

奸后德人对我更「要挟万状」，总署大臣们害权其

轻，遂於二月九日（光绪二十四年正月十九日）正

式以照会分别应允上述英国四项要求，同日，赫德

就与张荫桓开始商谈由汇丰银行以商款借与中国的

问题了 。

　　当英国表示强硬态度时，外强中干的俄国就不

免有所犹豫，最后终於决定放弃「满蒙的独占权」

及以借款方法改良中俄关系的企图，在战争危机之

前作了让步！开始向英国试探妥协：二月十七日，

俄外部根据俄皇批准的「对英谈判纲要」，与英驻

要是「（一）由东清铁路修一条支线到大连湾，如

果到大连湾的铁路难於实现，则把这条支线修到营

口以东，直到鸭绿江口的黄海沿岸的另一海港；（

二）这一海港如果不能完全在我们手中，亦应大致

在我们手中，他国舰只绝不许驶入；（三）俄国应

照德国租借胶州湾的先例，与中国缔结协定，把旅

顺口租借与俄国，但俄国不需要最高主权，而且年

限较短，这样英国实不应反对俄国；（四）大连湾

亦在租借范围内，该处将辟为对外贸易的商埠，且

早有与俄人划分势力范围的打算，而今俄人对借款

问题自动让步了，因此，这一次商谈就很顺利，英

俄双方都互许了各自行动的自由。

　　二月二十日，俄国外交大臣训令其驻华代办：

立即通知清廷重提海港问题，并指示其出发点说：

「俄国愿意帮助中国走出难境，不仅不再反对中英

借款，且将给予中国以各种帮助，以减轻英方所要

[167]

求的条件」；「为着酬劳此种重大的功绩，俄国向

中国要求缔结旅顺口与大连湾租借条约」，并声明：「

按英国借款条件原因针对俄国争取均势而提出，中

国已因此损失利权不少，而今俄人慷他人之慨，与

英国秘密妥协后，竟欲藉此「丑表功」，以换取旅

大的租借权，其阴险毒辣的用心与卑鄙无聊的手段

当这一训令到达北京时，中国与汇丰、德华银行借

款谈判，已将完成，只待签字，俄使眼见不能「示

惠」「表功」，只好稍待时日再「借提发挥」了。

　　三月一日（旧历二月初九日），中国与汇丰银

行及德华银行借款合同签字，翌日，总署户部将交

涉经过及合同会奏，奉旨批可，於是这一对日赔款

及订购舰炮机器的困难问题解决了；在交涉过程中

，朝士中颇有疑惧俄人因此见责的，但张荫桓始终

坚持不顾一切，俄人棋后一着，就只好用强迫手段

，威胁清廷接受其租借旅大海港的要求～～三月三

日，俄国公使至我总署专言旅大租地及造支路直达

黄海两事，仍旧以协助中国抗御英日为理由，并说

此是俄皇决定，必须照办，请於五日内答复；总署

大臣翁同 当坦白诘问其所谓协助之说「何以德国

强占胶澳，俄国竟坐视不救」？俄使语塞，只得遁

辞支吾而去；总署大臣旋即集议，决定电令许景澄

赴俄专议此事，以免俄使在华故意要挟；六日，中

德胶案交涉结束，签订解决办法条约，清廷遂得专

心以对俄。

[168]

　　十二日，俄使又至总署声称：已奉政府训令，

愿意接待许使，但「应请刻即果断答复允从前议四

条纲领，不容玩延，以后再议详细节目」；总署当

以现派专使赴俄京议商，应俟商订始能答复，但俄

使竟「大闹」说：可将「许使搁开，由我商办！」

遂「拂袖而去」。同时，在圣彼德堡也演出俄外交

大臣接见许景澄专使（许於十一日自德抵俄）词意

顷外部订晤：胶事已定，英已得长江利益，法亦有

索件，故俄必须租得不冻海口为水师屯地，保护两

国利权，各款前已电巴（俄使），现将租期及租界

电巴转达总署，一面仍令在京接续商办，至租界内

收税理民归中国自主，中俄兵舰二口均可同泊，其

铁路请准听东省公司自鸭绿江至牛庄一带，求以择

宜通接等语；告以事关东方大局，中国允俄，则英、

法、日、亦必生心，中俄交密，务请体察；彼云：

俄已告明英法等国，务请传达总署，从速答复，俄

主意在必成，惟租界远近，或可酌商等语，词意坚

决大非昔比」。

　　翌日，俄外部又将拟租图界送交许使，其线沿

海岸通至皮子窝，线外复有界线，云此线内中国派

兵须有定数，使景澄感觉「此直索地，非止海口，

尤出意外！」 俄人势在必得的横强态度，可以

概见；但几月来俄人所用的巧妙手法，早已「奸谋

毕露矣」，故这二电报於十四日早到达北京，总署

集议应付方策时，均认定坚持勿许，而於大连稍参

活笔的原则 ；并且想到日本归还辽东专条中曾

有不准他人占租的约束，因此电令景澄：「俄必欲

租旅大，是与前议相背，故日本屡来探询允租与否，

若竟允，日必与中国为难，是以不敢轻许，务劝外

部勿相 迫，中国顾全睦谊：旅大两口可由俄随时

借泊屯

[169]

煤，勿存租界之名，而有屯煤之实；日本及他国自

不能援为口实，另开衅端，庶与大局有益。」

是清廷已作相当让步了！十五日，许使在俄觐见俄

皇，又备陈英、法、日环伺，皆视中俄商办旅大两

口结束以定进止，如中国一允俄国，则英、法、日

、三国皆接踵要求，中国即不能自立，必致东方大

局扰乱，务请通盘筹画，看重睦谊，持平退让；且

前次来俄蒙接见时面告：俄兵舰在旅顺大连湾春暖

离口，以后仍须过冬；中国政府即拟照此商一办法

；俄皇答语承认「是我曾说此话，但自中国向英德

借款以后，东方情形另有变动，商租两口乃中俄两

国公同利益，实为保护两国起见，我并无得地之意

，不过俄国在东方不能不有一驻足之地，务盼中国

按俄国条款期限早日办妥」！自食其言，甘为戎首

，占我土地，还说「并无得地之意」，真太欺中国

无人了！许使见俄皇口气毫无松机，遂又约晤外部

大臣及微德，再三详细说明中国看法，并指出「租

地已经窒碍，若如现拟租界兼包金州全境，又添公

地界线，殊骇听闻」！「中国目前力弱，莫可如何

，然挚动东方局面，俄亦当审筹后患」！不卑不亢

的坚决态度，使俄人感觉景澄不易说话，俄外部因

於十六日通知景澄说：俄皇已命驻华巴代办为全权

代表商办旅大各款，须於二十七日前订立条约，逾

期俄国即自行办理，不能顾全联盟交谊；并表示「

俄计已决，无论何国出阻，均所不计」，景澄见情

势紧迫，又访晤吴克托穆王爵请求转圜，而吴克却

故意密告：「俄主已准外部与兵海各部接洽办事，

无可疏通，恐过限有变」！俄国既故意装作如此决

称英得长江利益，并未求长江何地；法索件均不能

允，其欲屯煤之口，亦因俄索旅大为词，若允俄，

则各国纷来，真有瓜分中国之势，俄前约协力相助，

[170]

今反为戎首！於睦谊有伤，大局有碍」；「巴使急

外部磋商，冀能有所挽救，但俄「外部意狠词决，

不再受商，坚欲在京将大纲订定，已向巴使发末次

训条」。二十一日，许使再奉命往俄外部请宽展订

约期限，俄人竟「辞不见」，当改由函商，而俄复

文称：「万难改动别无可论」！ 於是这一交涉

重心又回转至北京。

　　自十七日总署连接许使电报后，即益感情势急

迫，英日公使又一再来探询真相，外交界且喧传日

俄有开战讯；在旅顺俄舰数目增多，塘沽亦有俄舰

进泊，显有武力威胁订约企图，但清廷君臣均确认

：如允租旅大，各国必起效尤，瓜分之祸，即在目

前；因亟命金州及天津筹防，并拟与各国商议；二

十日，俄巴使至总署面致照会及约稿六条，要求即

在北京订议，总署再度集议：联俄联英两派主将亦

皆无策，「互相骏诘空言而已」；二十二日，光绪

帝召见诸臣，而旅顺俄舰续增并树红旗扬言即将登

陆的警报迭至，李鸿章张荫桓均无所措置，君臣衡

量前途，惟有挥涕！而大势所趋，除允行外别无他

法；翌日早，光绪帝召张荫桓入见，独对一时许，

又传见诸军机大臣集议，群臣沥陈现在危迫情形；

「旅大事无可回矣」，「请作各海口已失想，庶几

策励力图自立」！最后遂决定派李鸿章张荫桓为全

总署大臣庆王奕匡及李张翁等遂与俄使正式开议，

翁同 记当时情形云：「先辩旅顺，不许，继辩铁

路，不许，惟删附近地方四字，加不得有督抚名目

一句，偿还船坞兵房等费，至金州坚持不得入租界，

伊允电商，馀概不允」。强横无理的态度，真令发

眦欲裂。

[171]

　　二十四日下午，俄巴使复来总署，继续议商昨

日未完条款，翁同 氏日记云：「巴使来续蹉旅大

约，已允者铁案，其馀亦颇商改，惟铁路一条忽变

为沿海至营口，余（翁自称）指图大争，巴竟谓：

『若大连不能通，则另觅沿岸作通商口』！余遂大

骇谓：『尔临时所改，我照华文一字不改』！巴词

穷，认笔误，仍以发电谓中国因数字不符，不肯画

押因而决裂！余笑应之曰：『任尔诬罔，我不任咎』

！惟时英使在东厅，合肥（鸿章）廖公（寿桓）晤

之，巴改前说，知英之必来阻挠，预埋不开大连商

埠之根也；此一事直持至戌初，合肥还座，倦容可

掬，竟允其加『沿海』二字而罢」。遂於二十七日

签订「中俄订立旅大租地条约」 。

　　旅大租地条约共十款，前言说：「大清国大皇

帝大俄国大皇帝欲更敦两国盟谊，互筹相助之法，

是下列四项：

第一条：为保全俄国水师在中国北方海岸，得有足为可恃

之地，大清国大皇帝允将旅顺口、大连湾、及附近水面

租与俄国，惟此项所租，断不侵中国大皇帝主此地之权。

第三条：租地二十五年为限，限满展期亦可。

第六条：两国政府相允：旅顺一口既专为武备之口，独准

华俄船只享用，而於各国兵商船只以为不开之口；至於

大连湾，除口内一港，亦照旅顺口之例，专为华俄兵舰之

用，其馀地方作为通商口岸，各国商船任便可到。

第八条：推及由东清干路某一站起，至大连湾，或酌量所

需，亦以此理推及，由干路至辽东半岛营口，鸭绿江中

间沿海较便地方筑一支路 。

[172]

　　由这一条约决定了旅大的命运，但所有租地、

隙地、界线及枝线铁路问题等技术细目，均有待进

一步商讨，故条约中声明双方另派代表在圣彼得堡

专使许景澄首先以节略送交俄外部，指陈利害，请

（一）改减租界所留隙地；（二）金州城厢及往来

道路营泛，不归租界；（三）支线铁路专至大连湾，

不达别口；这三项要点完全是防止俄人利用租地条

件文字，指地太宽广，又别添一海口的；经过再四

的坚持辩论，俄外部始大致同意，拟具专条草稿六

款送阅，除开明定旅大陆地界线外，俄人还企图扩

与我国土地的中间隙地，不准中国驻兵，及其他军

事设施，保障旅大后路的安全，故俄人原议：从西

岸营口起，经海城、凤凰城、大姑山至东岸五道河

口止，经许专使指出：营口是通商要埠，凤凰城又

系边要，但中国应允：「隙地段非俄国应允不让与

他国享用，并不将造路开矿及工商诸利益让给；隙

地东西沿海口岸，亦不准开放与别国通商」；至租

界内金州城归中国治理，城内可设应需巡捕，兵队

则应退出金州，用俄兵替代。

　　当这一交涉进行时，旅顺俄兵司令为急切图功

，藉口金州华兵开枪射击，限我兵於二十四小时撤

出，逾限派队进占州城，企图制造既成事实，俄外

部亦因之渐变初议，申称约稿已经俄皇核定，不能

再有商改，即须签约；经景澄力争，才杜绝俄人进

占金州阴谋；至支线铁路，亦明显订明其末处在旅

顺大连湾海口，不在沿海别处，并订明以后中国自

[173]

十七日续订租借旅大专条完成签字手续；接着又开

始按照东省铁路合同前例，议订支线筑路合同，订

明支线取名东省铁路南满州支路，中国允许铁路公

司船只驶行辽河及其支流与营口，并隙地各海口运

澄以铁路外，不能另索利益，严辞拒绝；七月五日，

铁路合同签字，於是俄人多年处心积虑以求的不冻

港与南满支线问题，都在这三个「友谊的协定」中

获得圆满解决了 。至是所谓中俄互助同盟密约，

不仅成为俄人攘夺中国领土海湾以及各种权益的护

身符，且因此引起他国为争均势而向我逼索相等权

益，开瓜分之端，不见其利，徒受其害，是中俄密

约的最公平的评语，这真是中国近代外交史上的绝

大讽刺。

　　当三月下旬，中俄代表在总署商议旅大租借条

款时，英国公使几每日必至总署探问真相，张荫桓

等颇思引以制俄，条约签字前夕，英使「昌言谓大

连开埠甚是，旅顺屯兵关系东方商务大局，英已电

驻俄使向俄外部力争矣」，总署大臣因「询以争不

得奈何？则曰惟看中国如何措置，平各国之气耳」

；故二十六日约稿奉呈时，光绪帝将之留中不发，

及闻「英助之说子虚」，始断然签字，而不二日，

英国要挟租借威海卫以与俄抗衡的要求就已提出，

并限期四月三日签约：「若不定，水师提督带兵到

烟台」！清廷不得已，如期允许 。

　　俄国既始作俑，甘为戎首，破坏中国领土主权

的完整，英国又继其后，其他各国岂肯甘休？於是

接踵而来：四月十日清廷又允许法国要求：（一）

租借广州湾。（二）云南、广东、广西不让与他国

[174]

。（三）自越南往云南省城铁路建筑权。（四）中

国邮政总办由法人担任。五月廿五日，日本又要求

福建不得租让他国。同时各国要求筑路、开矿、特

权的事件纷至沓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列强都

忙着瓜分中国工作，追源溯始，这都是「盟友」俄

罗斯的「赐与」！

　　上面说过：三国干涉还辽以后，中国朝士大夫

都为俄人的行为所迷惑，即如以通晓世界新知着名

的严复氏也大肆鼓吹联俄言论；但当旅大签订租约

，严氏即一反其过去论点，沈痛指出：「如是则中

国虽有自立之名，而实则为俄保护之国」。及各国

踵起要索利益，严氏更着论支那之不可分一文以警

醒世人，其文有云：

「今瓜分之大略已定，近邻（俄）久欲得河北一带，

黄河以南有德自胶向西而笑，法又欲得岭南滇黔，

因是而英本不愿得土地者，亦不得不收长江两岸，

此深於均势之学者所虑，未尝不是。

「顾今英得大江南北，似最便宜矣，而不知非但英

为失计，即德法亦仅看倾刻花耳！先虽瓜分，后必

仍归於独吞，欲均势而卒不得均，其并吞全球之患

非但仍在，且实速之！此由於但见今日之支那，未

尝远取其三千年来之史事参合考证之，斯不悟有此

隐伏之大患矣！

「三千年来，凡遇战争，只有汉唐二朝偶得逐北，

出塞千里，若除此两朝，则中原之被北蹂躏，真更

仆难数，盖北狄之勇战，固天性也；今满蒙皆逸居

无事也，此乃喇嘛佛法毒之，且亦闻二百馀年而始

有然，正如猩猩被酒醉卧，童子亦足缚之，若醒而

力气复原，即起噬人如故矣；然则使强国（俄）抚

有此众，革除旧习，悉以其政振之，益以欧之兵法

器具，更以可杀克兵居后驱使冲锋，岂有不欲南则

南，欲西则西矣者哉？以他国同此兵法器具，而无

此轻生敢死之众，岂得能敌乎？抑谓彼素睥睨诸国

者，肯坐拥此强兵守此脊地而终不动乎？此吾所谓

瓜分支

[175]

那，实速其并吞全球者也！

「曰：然则奈何？曰：横分直分，无一可者，则惟

有反求诸不分矣。曰：不分之策熟任之？曰：此英

日与美所当共任也！必此三国联合，明揭八字於支

那曰：代御外侮，逼改内政；先於此而馀可次第举

行，夫然后支那幸赖以存，五洲各国因而永存」。

　　由此可见严氏以为俄人的占有满蒙，不仅将尽

括其土地权益，并且将利用当地人民的强悍性情，

加以组织训练，作为俄人并吞全球的工具；这一见

解是可注意的。因此严氏进一步主张英、美、日应

的言论竟作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事实胜於雄

辩」，所谓「救命恩人」的假面具被揭穿，中国从

此应该不被俄人花言巧语所迷惑了！

　　　　　　　　　　　　　所谓中俄互助同盟密

约，不仅成为俄人攘夺中国领土海湾以及各种权益

的护身符，且因此引起他国为争均势而向我逼索相

等权益，开瓜分之端，不见其利，徒受其害，是中

俄密约的最公平的评语，这真是中国近代外交史上

的绝大讽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列强都

忙着瓜分中国工作，追源溯始，这都是「盟友」俄

罗斯的「赐与」！

　　自德俄强占胶澳旅大，俄英又藉借款横施要挟

，清廷就有「变法为亟」的打算，俄国强租旅大条

约签字前夕，清廷君臣相对挥涕，沉痛地决定了「

作各海口已失庶几奋发自立」的主意；而各国踵起

的权益要索，更加速了变法维新运动的进度：六月

一日（光绪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三日）诏定国是：「

明白宣示中外大小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

向上，发愤为难，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又须

博采西学之切於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救空疏迂谬

之弊」。於是「日言变法而众论不一」的现象消除

，「百日维新」的一幕从此开启。～～一般说来：

百日维新应该是内政问题，但按严格的研究说：则

[176]

这一幕不仅是由外交失败的激刺而成，实际上且有

外国力量的鼓荡和幕后的活动。（见附注 ）

　　原来自从中俄密约，使列强在远东均势局面为

之破坏，英国一方面要求势力范围，保护其本身权

益，同时仍希望中国能从内政上作根本的改革，即

以阻止俄人进一步的侵略；并使社会安定，人民生

活水准提高，增加英国商业利益；因此英人极力鼓

励中国的革新运动，为着推行这一种计划，英人在

京师设法支持亲英派人士张荫桓等，一方面更着重

游说长江流域的督抚和士大夫，又约同日本并肩合

作，以加强力量。英国人说：愿意借款借将为中国

建立海军，企图瓜分中国的国家，见中国大举经营

海军，气象顿为一振，自可息其狡谋。日本人说：

愿意派员教练或由中国派学生赴日本学习，以帮助

中国建立现代化陆军：「湘军加以洋学，真无敌矣」

。使得两江及湖广湘楚官吏都为向往；胶案发生，

英人为争取均势，更使用威胁手段：一八九八年一

月（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两江湖广总督刘坤一张

之洞等因以为「揆今日情势，总须将英国安置妥帖

，善为羁縻」，遂首倡因日本而联英之计：

「所谓藉联者，不过设法羁縻，免多树敌耳；所谓

藉联日以联英者，恐英要求太横，可托倭居间婉商，

减其贪欲凶焰；倭实有唇齿之忧，深恐中危西强，

彼亦不保，情词惶急，我若托之，彼当肯力助劝解，

非为我乃自为也」。

　　但总署大臣不同意这见解，更不愿采行这一政

策，理由是：第一、日英之欲联我，无非想藉我为

屏蔽，以戢俄焰，对我国本身并无助益；第二、英

日两国政出议院，联交之事不能久秘，一经传播，

中俄之交绝，德法乘之，其祸不可思议；第三、从

道义上讲：俄与我接壤，并且有还辽之助，现在又

联英日来抗拒她，前后一共不过三年，就矛盾到这

地步，「恐环球各国皆不直也」！很显然地：这些

[177]

理由都是似是而非，尤其第三点更是不知己不知彼

本没有联日英的议论，相反地，这种论调却方兴未

艾地流行於京朝士大夫间。

　　原来当刘坤一张之洞昌言联日英时，百日维新

的主角康有为也正在京师积极活动，他深察各国形

势：以为日本联中英之举，系出至诚，可依其言联

英，乃为御史杨深秀陈其璋各草一疏请连英日，其

中详述英国历来援助异国事，又致书军机大臣兼总

署大臣翁同 请求主持此议；旋又作联英日策，遍

告朝士；及俄使为旅大及借款事以绝交威吓中国，

有为闻讯，又急上书翁同 说：「此中国之生机也

！吾意且尽开沿海口岸，以众国敌俄耳」！卒以慈

禧太后及恭王李鸿章畏俄过甚，议格不行，但这一

论点却逐渐引起时人的注意了 。

　　一八九八年二月二十日（光绪二十四年正月二

十日），出使美日秘墨公使伍廷芳上奏以为：边衅

之开，每起於教案，而教案所以日多，推原祸始则

由昔年与外国订立条约，许以遍地传教，不许以内

地通商的失策所致；必须变通成法，亟图补救；因

主张一劳永逸之计：「应请明降谕旨，无论大小各

国，皆与通商，於沿海地方择商务最繁之地方，先

议举行，其馀酌分年限次第举办，以示中国不分畛

域一视同仁之德音，则通商之区，各国视为公地，

平时均沾利益，而莫之能专，有专互相箝制，莫敢

先发矣」。二十七日，给事中张仲 也奏陈三

策，明白提出联各国以拒俄的主张，其第一策说：

「应明降谕旨，宣言中国土地断不与人，一切政权

统归自主，自开口岸，通商各国公沾利益，所有未

开口岸，应

[178]

请指添数处一律开埠设关，至应办之铁路矿务，由

中国自设公司，准各国附搭股份，各派董事，通力

合作，均分其利，惟不得各自分指地段，以杜暗割

之渐，则权自我操矣」。

　　其第三策说：

「中俄联盟两年以来，西报议论惶急殊常，既怨我

用情之不均，尤恐俄患波及环境，各国之与我为难，

皆由於此，现在俄兵至吉林者已二万有馀，兵舰泊

旅顺不去，西人谓不但图东三省，并欲全吞大河以

北；又闻俄阴约法人，将先发难於滇桂粤之境，因

之德亦欲占齐豫等省，英欲通滇越铁路以达长江，

隐成分割之象，为今之计，惟有速与英美日联盟，

并与德奥意联盟，相待以诚，各国之心自平，互相

牵制，专为我用，而俄谋亦戢矣！」

　　由这些言论，可以反映当时中国朝士大夫是企

图利用国际联合力量来打击俄国侵略者的，及二月

中，俄国提出限期签订旅大租约的无理要求，更使

得中国朝野激动了：三月二十二日，康有为又代御

史陈其璋草奏折陈三策：（一）拒之，战而败，予

之不迟；（二）用西人蒲卢爹士例，听俄人占据；

（三）尽开沿海口岸以利各国而拒俄；同时又命其

弟子麦儒博等联百数十人上书都察院请代奏请以旅

日上奏，旅大租约已决定签字了，「三策皆空，折

存」，使翁同 为之怅惘。但当日总署会议时，翁

氏却融合康有为张仲 陈其璋的主张而提议说：「

先开各口，先许各国屯船处所，然后定一大和会之

约，务使不占中国之地，不侵中国之权，共保东方

大局，庶几开心见诚，一洗各国之疑」；结果：「

庆王及诸公皆不谓然」；但同 并不放弃此一努力，

四月二日，与英国读纳乐公使(Macdonald) 商订威

海卫租约后，翁氏又对英使说：「吾联数大国立约

为大和会，三事为纲：一不占中国土地。一不坏各

国商务。一不侵中国政权；窦颇首肯云：英国甚愿

[179]

尽开口岸引各国以敌俄」的主张，由议论成熟而非

正式的向关系国提出来了，这就是后来英国暗中怂

恿美国提倡中国门户开放政策的张本。

　　上面说过：旅大租约签字前夕，光绪帝即有请

各国公议的主意，而今总署集会，翁同 正式提议

，为什么「庆王及诸公皆不谓然」呢？

　　原来自甲午战争以来，满清宫廷中就形成两大

壁垒：一派是拥护慈禧太后的满洲亲贵与所谓北派

徐桐等，是主张内政保守，和联俄制日的；一派是

以少年气盛的光绪帝为首，主张变法维新，联合各

国以抗俄；翁同 张荫桓等在朝的实力派，和在野

的康有为等外，长江流域的督抚刘坤一张之洞陈宝

箴也是这一派的重要份子；李鸿章对内主张革新，

但唯与翁张私人不协，而其外交主张又是素主联俄

约签字以后，朝士大夫大部分都认识英国可信，俄

人居心叵测，逐渐造成了光绪帝和翁同 康有为主

「今日之患在吾民智不开，而民智不开之故，皆由

以八股试士为之；故辽台之割，不割於朝廷，而割

於八股；二万万之款，不赔於朝廷，而赔於八股；

以至胶州、旅大、威海卫、广州湾、亦莫不割於八

股！」

　　虽说服了光绪帝，诏废科举八股及许多旧制度

，但因此却使一般士大夫突然失去了入仕升官的途

径，於是反感起来了！而俄国是时常注目於北京政

局的，眼见康有为主张的得势，即象征英日在中国

政府影响力量的增强，而其时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

适以私人资格来北京访问，光绪帝特延见接谈甚欢

，同时朝士中又有上奏请借材异国聘任伊藤为清廷

宰相以主持自强新政的；大势所趋，已显得联俄派

[180]

训政，旧党势力又告恢复！

　　就当时人的记载看来：戊戌政变的主谋是俄国

变后一月）有云：「子静（徐致靖）自津来函：康

梁变法，意在联英日以自固，此次惶太后训政，俄

国实为主谋，故仓猝变发，而英日未敢出面干预」

！同时胡思敬戊戌履霜录中於英日与俄国对於新旧

党派的影响也有相同的记载，胡氏并且很感慨「主

联英者虽众，终不能挟清议以败俄交」！

　　戊戌政变「仓猝变发，英日未敢出面干预」，

但在事后却极力援救维新派人，翁同 是先期被逐

回籍了，康有为也是先期南下了，但张荫桓等仍在

京师，据当时日本驻华公使林权助的自传说：政变

后英国公使闻张有被杀消息，急请林权助用伊藤博

文名义（时伊藤尚留在北京）往求救李鸿章，鸿章

初不允许，林权助就说：这是英国公使所托，若不

允，以致荫桓被杀，英国必约列强出面干涉，伊藤

为此极为中国担忧！鸿章闻言动容，遂走告荣禄转

圜，於是张荫桓改为遣戍新疆了；接着林权助又援

助梁启超出险离开北京，英国政府又特命驻上海总

领事乘兵舰至吴淞口援救护送康有为至香港 。

　　上面第三章曾经提到伊犁交涉时，俄人使用干

涉内政方法以和缓外交形势的阴谋，而今又主谋戊

戌政变， 丧了中国的革新事业，更应该是国人所

不能忘的！

　　旅顺口大连湾租借条约的签订，使俄国的势力

由北满直伸展到辽东半岛的海滨，一向与俄国为敌

[181]

的英国，虽然因此取得了威海卫，在渤海湾上与旅

顺的俄人南北相对，遥遥监视，但英国仍深恐俄国

人越过满洲的境界；因为俄国已经能够侵入直隶，

而在直隶与扬子江流域之间，又无天然的藩篱；故

英国必须为争取这一扬子江藩篱而奋斗，遂始终把

握中国拟自筑山海关至沈阳铁路企图的心理，又与

清廷展开由汇丰银行贷款购料修筑的谈判，同时美

国资本家也积极活动借款中国修筑沈阳吉林间的铁

路；狡猾的俄人至此更感觉到旅顺大连将腹背受敌

了，如何办法呢？一八九八年七月，俄国终於不得

不向英国提出商讨中国铁路问题及势力范围的划分

原则。

　　俄国最初的野心：是认定俄国的势力范围应以

黄河为界，再不然也希望这一界线能包括北京，无

论如何不让这界线由北京移到直隶满洲交界处而位

於长城线上的山海关；但英国的提案却是「英俄两

国政府互相担保英不在满洲，俄不在扬子江流域，

国这一企图是「万分限制了俄国在华的既得权利，

不许俄国再获得新的利益，十分巩固英国在中国本

部的经济优势」。但在交涉过程中俄国内部意见不

协调与急求退让妥协的心理，却完全为英国窥破，

因此英国坚持原案，并且对扬子江流域下了一个定

义，并「河南与浙江亦应是扬子江流域的行省」；

逼迫俄人摊牌：「静候俄国政府之通知，看她对於

此争辩甚久，延至一八九九年二月，才答复英国说

：这界线应以长城为界，即除了满洲之外，还应该

包括蒙古，并且特别申明：「划分这种界线的双方

，并不互相妨碍租借权的获得」。俄人的企图是想

利用俄华银行是私人信托机关的说法，在扬子江流

域取得筑路权，但老奸巨猾的英国人竟将计就计的

[182]

允许了，以便利用这一条文作为汇丰银行贷款中国

修筑牛庄铁路的根据；一八九九年四月二十八日，

英俄协定签字，俄国的势力虽暂时被范围在长城以

北，但她在我东三省及蒙古的利益，却得到她最大

又宣布「中国门户开放政策」，其最大目的，又是

针对俄国在东三省蒙古的关门政策！

　　缘自俄人强占旅大，中国朝士大夫即有「大开

各埠引众国以敌俄」的主张，并形成了三项具体意

见由翁同 非正式告知英国公使：这完全是中国积

弱之馀，外交上已不能自主，只好依赖强国出面主

持的不得已办法；但英国当时在华也已攫取众多利

益，又怎么好意思出面主持这一公道？因此也只好

用私人方式从事侧面鼓吹，一八九八年冬，英国查

理伯礼斯福勋爵(Lord Charles Beresford)自中国

旅行赴美，途中在上海发表关於门户开放政策的演

讲，并说此为英国内阁对华政策；於是这一政策开

始在国际上的露面了。其后查理伯礼斯福氏途经东

京、旧金山、纽约、又发表同样性质演讲，鼓吹美

国与英国日本共同努力，以维持中国门户的开放；

而这时美国人士也看到俄人在东三省的活动更神奇

了：「北京和华北将要迅速的俄罗斯化与满洲一样」！

深信列强担保中国的完整，此正其时，一八九九年

九月六日（光绪二十五年八月初二日），美国国务

卿海约翰 (John Hey) 就综合采纳英人希伯斯来

(A.E. Hippisley)与海氏顾问罗克希尔(W.W. Rockhill)

意见而制成备忘录致送英、俄、德、意、日、法、

六国，这就是着名的「中国门户开放政策宣言」

(Open Door policy)

　　英国是原了倡议者，对这一宣言当然首先覆牒

赞成，日本当时在中国地位并不见隹，故对於这一

[183]

宣言有「好像一个入伫立埠头，渡船恰巧来了」的

快感，因此也很快的复文赞同；德、法、意、也先

后接踵赞成；只有俄国迟迟不表示意见，幸海约翰

国务卿抱定不限制俄国的同意，不让俄国得着任何

抗议的机会；因为俄国如果抗议，其他列强亦有藉

口。故当他一再催询俄国驻美大使喀希尼（前驻华

公使），喀氏竟表示不耐其烦的反对意见时，海氏

迅即命令驻俄美使将这问题的讨论地点移转至圣彼

得堡，又经过几次催询，是年十二月三十日，俄国

外交大臣穆拉维耶夫伯爵终於被迫不得不答复美国

说：「关於中国政府目前或今后所开辟的对外通商

口岸，在俄国租借地以外的，它的关税问题的解决

，归中国本身处理，帝俄政府并没有任何意向替本

国人民要求任何特权，而排斥其他外侨」。

　　在这一冗长的声明里，俄国已很明显的将「满

洲的租借地」列为例外。但她还以为未足，又提出

一个条件，需要其他关系列强作同样的宣言。

　　但海约翰氏却很明白：俄国的答复的价值是极

大使密函说：「我们现在的目的，就是对於俄国的

答复予以最广义的解释」，但穆拉维耶夫知道这一

见解后，却顽强无赖地请美使致信海氏，希望不要

把「门户开放」这名词用在俄国方面，「无论如何，

这并不是一种真正的表示，譬如讲：俄国并没有打

开旅顺门户的意向」！俄国的野心，由此暴露无遗

了。

　　平心说来：美国主持宣布的中国门户开放宣言

，不过是一八四二年江宁条约中所谓利益均沾最惠

国待遇的重申与扩大而已，其性质是偏重於经济的

，与翁同 非正式向英使表示的原则（实际上可代

[184]

合对抗制裁俄国侵略者的行动，也不能不说是中国

外交上一大收获 。

（附注）

民耿一四五页。

翁文恭日记。

民耿译一四五页。

同上一四六～一四八页。

翁日记丁酉十一月份。

同上。

翁日记丁酉七月至十一月

翁日记

同上。

清外交史料卷一二八。

翁日记。

同上。

民耿一七四、一七五页。

刘熊祥六八、六九页及翁日记丁酉十一月。

清外交史料卷一二八。

民耿一五三、一五四。

翁日记丁酉十二月，清外交史料卷一二九。

翁日记丁酉十二月。

民耿一五四、一五五页。

翁日记戊戌正月。

民耿一五五。

翁日记戊戌正月。

民耿一五五、一五六、一五七。

许文肃遗稿卷十电报。

翁日记戊戌二月。

翁日记。

翁日记。

同上。

清外交史料卷一三一。

许遗稿卷二奏疏卷十电报。

翁日记。

康长素先生年谱（燕京史学年报第二卷第一期

一九四页）。

刘熊祥八八～九一页。

同 一九六页。

翁日记戊戌三月。

沈鉴论文一六二、一六三页。又民耿译书一三

及其他官文书中都是认为要利用慈禧太后与俄国关

系，且以为慈禧近幸也曾染指「李鸿章基金」，我

国私家笔记中也有俄国公使透过北京白云观老道士

以勾结太监李莲英的记载；是主谋政变的设计，可

能也是利用李莲英关系，详见拙着「晚清宫廷实纪

」第二辑（正中版）。

民耿一七六～一九六。

参中国门户开放政策的由来与门户开放政策与

中国。翁同 的三项提议，至一九二二年华盛顿会

议九国公约中才包含尽了，距最初建议将二十年，

足见中国没有健全舆论，以致种种言论不为世人所

注意。